闽江采砂 

    “由于河道内采砂造成河道深坑陡坡，改变了河水流向，导致河岸被严重冲刷，极易形成塌岸造成铁路线失稳，必将严重威胁铁路运输安全……”近日，南昌铁路局向闽清县政府发函，请求督促有关部门规范闽江闽清段采砂，以保证铁路峰福线(大箬—闽清石湖)的运输安全。昨日，就南昌铁路局反映的问题，闽清县政府召开了专项会议进行研究。

    连日来，记者对闽江闽清段调查发现，当地乱采砂现象十分严重，甚至出现316国道路桥桥基和铁路线路基大面积坍塌、滑坡，而有关部门面对违规采砂行为，却陷入了被动的监管局面。

    采砂导致铁路路基坍塌

    7月4日，福州气温高达37℃，而闽江闽清段水域砂石采掘的火热场面，却丝毫没有减弱。

    沿闽江修建的峰福铁路，被当地人称为“大病初愈”，因为过度采砂，该铁路线不少路基被掏空，前一两个月出现了多处塌方。

    烈日下，七八名工人正在紧张修复梅埔村一处滑坡路基。可附近不到200米远的江面上，竟有3艘采砂船正在作业。村民郑先生叹息：“再这样采下去，有一天路基的修复速度将赶不上损坏速度。”

    过度采砂不仅造成铁路路基滑坡，铁路护堤(闽江中为减缓水势，保护沿岸铁路和村落修建的大堤)也受到了破坏，原本平直的堤坝，如今凹凸不平，出现不少塌陷，有的已下陷1米多。

    铁路对面，与闽江相邻的316国道溪口双桥也深受挖砂之苦。几个月前的一场雨中，部分桥基坍塌。郑先生说，桥基和护坡坍塌，是因为桥底附近的砂石被掏空。可前阵子仍有船在附近采砂。

    记者看到，紧挨桥墩的几百平方米护坡已塌滑到8米多宽的梅溪里，堵了大半条溪，大桥靠江一侧还能正常通行，另一侧部分护栏已塌落，桥面也出现倾斜。目前，溪口双桥还在修复。

    近日，为免铁路路基再遭破坏，南昌铁路局向闽清县政府提出了治理乱采砂的请求。铁路局反映称，有的采砂船竟在铁路保护区范围内距离堤河岸坡15米范围采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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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乱象调查

    7月4日，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，记者乘船对闽江闽清段砂石限采区域进行了采砂乱象调查。

    乱象一

    核载92方的运砂船实载145方

    据悉，闽清大桥上游250米至原水口电厂船舶点挡墙段为限采区，全长约7公里。然而4日上午10时左右记者看到，离闽清大桥约200米处，就有一艘采砂船正在作业。随后，记者登上这艘船号为闽福州货2010的运砂船发现，该船已载了两舱石头。

    船主林桂文才拿出一张7月3日的准运单，单子是闽清县砂石办开的，有效期一天，准运砂石92方。然而，林出示的一张闽清县顺源砂石有限公司统一发票却显示，该船7月3日装载的石头为145方，林说这才是该船的实际装载量(实载量)，远远超出了采砂办开出的准运量(核载量)。林桂文承认，该船并未取得7月4日的准运单。

    按闽清县水利局有关规定，每天只允许7艘采砂船作业。实际是否如此呢？从4日上午10时许至下午近2时，记者乘船行遍整个限采区，却看到了另外一番情景。

    记者逐一清点，发现江面上共有采砂船21艘，其中较大规模的14艘。记者发现，未作业的采砂船有5艘，其余16艘都正在采砂，旁边均有1到3艘运砂船或在装砂或在排队等候。

    闽清县采砂办就设在闽江边，离水面也就100多米，可在记者整个调查过程中，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来制止这些违规采砂行为。

    乱象二

    政府规定的40万方采砂总量失控

    据闽清业内人士介绍，闽清砂石主要销往福州与南平。

    记者在江面调查的3个多小时内，看到20多艘运砂船。另外，记者在水口电站大坝前看到，等待通行往南平的运砂船有34艘，其中31艘满载砂石。

    业内人士说，不算水口水电站大坝前的船只，单记者在江面上所见的20多艘运砂船，一天至少有6000方采砂量，一个月按20天算也有12万方。一年按10个月算也有120万方。远远超过政府规定的40万方开采总量。

    而在闽清采砂区投标会上，上述业内人士获悉，中标的闽清县顺源砂石有限公司本身就有800方至1000方运砂船2条，550方运砂船15至18条，200方至500方的运砂船30条。若以这些船的实际装载量计算，全年总采砂量，远远超出上述所做的120万方的保守估算。

    闽清县水利局党委书记黄忠清坦言，该县规定每年采砂总量为40万方，但2005年5月—2006年4月的年开采量达到58万方。今年的形式也不容乐观，仅五六两个月，采砂量已达13万方(5月份9万方，6月份4万方)，两个月就开采了年规定的近三分之一。而黄书记所说的总量统计，仅仅只来源于准运单上的数据，而非远超过此数据的运砂船实际装载量，并且未算上数量不小的未开准运单采砂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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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超标采砂只因近千万元的竞标价？

    闽清一业内人士透露，如果不超标和超载，投资者将亏损严重。

    准运单申报点形同虚设？

    闽清采砂总量为何失控超标呢？无证采砂船为何能在限采区内自由作业？城关村村民郑先生如此告诉记者：虽然政府在闽江边设置了两个准运单申报点，但真正到这里申报的船只少之又少，相关部门对此基本不管。

    而记者在一准运单申报点附近进行长时间观察后发现，申报点果真如郑先生所言几乎无人问津。该申报点一自称临时工的中年男子告诉记者，他只负责开单，至于江面上的船有没有开单，他可管不了。

    记者随后到县采砂办反映情况。不过，面对记者该采砂办一负责人则是大倒苦水。

    据称，采砂办虽然配备了一条执法艇，一年的经费有12万元，但由于巡逻一天的费用高达千元，若是天天出去巡逻，一年需36万元，因此巡逻次数受到大大限制。

    为了节省开支，采砂办通常在接到投诉后，才出动执法艇执法。该负责人还表示，由于经费不足，该执法艇已经是两年没有年检的“黑艇”了。

    不承认超载不用负责任？

    针对准运单申报点形同虚设、采砂办经费不足等问题，记者找到了采砂办上级主管部门闽清水利局。

    该局党委书记黄忠清坦言该县采砂存在超量超标的问题。他说，专家根据闽江上游的来砂量，确定40万方的开采总量是一个采补平衡点，过度开采将导致河床下降、两岸河堤的塌滑等严重问题。

    对于运砂船实载量与采砂办所开核载量有出入的问题，黄书记表示，核载量是根据运砂船核载吨位折算，再以约每1.6吨为1方换算得出的，如160吨位的船开单时只能开100方载重量。“之前，我们也知道两者存在差异，水利局就此还跟县里做了汇报，但至今没有得到明确答复，所以延用之前的计算方式开单。”

    黄书记强调：“若按照实载量开单，等于说我们承认了运砂船超载现象，万一出了事故，我们可承担不起。”

    年采砂40万方不够本钱？

    记者通过各种渠道获悉，从2004年起，闽清县砂石开采权通过竞标获得。现在的投资者于去年5月份以951万元的高价竞标获得两年开采权。

    一位业内人士对此颇有微词。他认为，政府所制定的40万方年采砂量与竞标价是相互冲突的。

    为此，他为记者算了一笔账：按当前的市场价，每方沙子价格为12元，每方石头25元，40万方开采量中，约36万方为沙子，4万方为石头。如此算来，两年可采砂石1044万元，除去951万元竞标成本，只剩下93万元。

    “这还不算税收和管理费以及采砂船的运行、维护和工人的工资等成本开支。”上述人士指出，以保守计算，一艘采砂船每小时的成本为300元，以政府规定的7艘采砂船为准，一小时共为2100元，一天保守以20小时计算，一个月只工作20天，一年工作10个月，这样算下来竞标经营两年共需1680万元成本。“显然，仅仅挖40万方的沙子连本钱都不够。”

    表面亏损实际存在暴利？

    “做亏本买卖，除非是投资者犯傻了。”上述业内人士表示，只要通过漏单和超载，投资者很快就可以把表面上亏掉的这笔钱捞回来。“如果一天漏开两条500方的运砂船，一天就可营利1.2万元，两年可捞回480万元。”

    超载方面，该人士透露，记者所拍摄到的2010号船，实载145方却只开了92方的单子，多出来的53方石头不用纳税和交纳管理费不说，仅石头本身就可以多卖出1325元。

    4日，记者查询了该县两个准运单申报点的7月2日至4日所开出的准运单。

    记者发现，3天内，两个点共开出51张准运单，但记者随机抄取的4艘当日作业的运砂船号码中，有3艘没有开单记录。撇开没开单的船不说，单看开了单的船只，登记最小核载量为30方，最大的也仅有275方。

    而上述业内人士透露，江面上那些运砂船少说也有500方实载，甚至可达800方。